14 恒温天气 (第2/2页)
“担心的话,就挂高一点吧。”
“只要挂得够高,就一定能看见。”
温穗踮脚,吸着鼻子:“可是我太矮,又没有梯子。”
“那小叔帮你吧。”
她点头,冲比她高出一个多头的男人眨了眨眼,糯糯念了句“谢谢小叔”。
他转过身去,留给她充足的“私密空间”。
温穗开始提笔写她想说的话:
【愿爸爸妈妈来生无忧,平安喜乐。】
【愿我与哥哥前程似锦。】
【愿......】
她想了想,余光望向背对她站着的沈墨恒。
佛寺内的日光逆着照在他发梢上,黑色的围巾拖得很长,静立沉默的样子,像最虔诚的信徒,又像神明本身。
【愿明月可攀,岁岁相随。】
这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即使被沈墨恒看到了,估计他也看不懂其中的含义。
“月亮”是温穗偷偷给他取的名字“Moon.Shen”,“岁岁”是她自己。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
温穗一笔一划认真写完,然后把字条递给了他。
沈墨恒踮脚伸臂,抓住高出的枝叶,把三根红签稳稳系上。
“够高吗?”
“够了。”
她看着他的手指绕过红色的线,缠成一个又一个绳结。
随风翩跹。
—
那天最后,还是沈墨恒把温穗送回了梧桐院,没叫她自己打车,或者坐地铁。
沈家人也如之前说好的那样,去了京郊。
剩下的两天假期,温穗也按着自己原有的计划,在写作业和锻炼中度过。
只是第二天下楼吃午饭时,却意外地看见王姨抱着一个大坛子,瞧着温穗下来,朝她开心直笑:
“温穗小姐,快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好沉啊。”怕她的老腰伤到,温穗赶忙过来帮忙,还没仔细掂量里面的重量,鼻尖便嗅到一丝椒香。
“是怪沉的。”王姨在她的帮助下把东西放在厨房角落的地上:“难为沈先生托人从川南寄过来,这油辣子,肯定正宗。”
“油辣子?”
温穗有些惊讶地问,心里却隐约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沈墨恒先生买回来的,说你喜欢吃辣,叫我以后学点川菜呢。”
“你也是的,口味不合怎么不早和阿姨说,阿姨又不是不会做,你和荻安少爷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吃不习惯长不高,那可都是阿姨的错了。”
温穗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很喜欢吃阿姨做的菜呢。”
“也不必特地为了我改变伙食。”
“唉,没关系。”
“反正荻安少爷五顿有三顿不在家吃,沈先生又忙,就咱们几个的时候,想吃啥吃啥呗。”
“阿姨吃啥都一个味儿,跟我你千万别客气。”
“好嘞。”
温穗活泼应下,回给她一个甜美亲近的笑颜。
椒香扑鼻,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小秘密,埋在心里的喜好和期待,正被沈墨恒的光照着,种子般生根发芽。
-
同天下午,温穗赶作业,打开那个粉色抄写本时,在最新一行的英文笔记下看见一句话。
是沈墨恒的字迹,用铅笔写的,轻轻一擦便能擦掉的浅浅一行:
【Roseswillbloomallthetime.】
“玫瑰会一直盛开。”
她找本子的时候有叫沈墨恒确认里面的内容,恐怕翻看的过程中看见了她的英文摘抄,才顺手留下了这一句。
有可能是他觉得这句话可以写进初中生作文。
也有可能是知道这几天她想念爸爸妈妈,内心孤单,才写来安慰她。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写英文,有些潦草潇洒,却并不难认,特别好看。
怕她不喜欢,还专门用了铅笔,让她随时可以擦掉。
可温穗才舍不得呢。
像个无意中发掘惊喜的幸运儿,她拿出直尺,把本子那页小心裁了下来,跟之前那句“穗穗平安”一起,叠好藏进带锁的小箱子里。
箱子里还有一个节拍器、一些琴谱、两个口罩……以及乱七八糟几样和沈墨恒有关的物品,每一件都被她当做为数不多的宝藏。
晚上出去跑步时,她又在街边的文具店买了一个米黄色的锁本,内页是印着玫瑰图案的彩色纸张。她把这本子和所有心爱的东西一并放在箱子里。
温穗提笔,开始写日记:
【今天是我在帝都第一次吃到火锅,和Moon先生一起。
我想这会和下雪一样,成为一段独特的记忆……】
……
再后来,假期结束后的那个周五,轮到初三七班做义工。班主任邱海作为代表抽到的地点是“区图书馆”。
几十个学生整理图书,半是劳动半是玩,要待够半个下午。温穗那组的几个男生动作迅速,不到两小时就弄好了负责区域,剩下的时间闲来无事,她们开始自由找书看。
陪唐栀予在漫画区待了会,温穗假借去洗手间的名义溜到了三楼,在摆放英文原著的书架上反复搜寻。
这里的书实在太多,又都是英文,有些用花体字印刷出的单词非常难认,她找了十分钟都没找到。恰好对接她们的图书管理员经过,温穗鼓起勇气,抱着尝试的态度礼貌询问:
“请问……这里有没有那本《Thewaves》,就是伍尔夫的《海浪》?”
那图书管理员是个脾气不错的中年女人,耐心推了推眼镜:
“我帮你找找。”
过一会便拿出来两本书:“要英文原版的还是译本?”
温穗一眼便捕捉到那显眼的蓝色封皮,正是她在沈墨恒车上看见过的。她忙欢喜接过:
“要英文版的,谢谢。”
她抱着书,飞速奔跑去楼下付了账,又用黄色纸袋包好藏进了书包。像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生怕被人看到。
怕人问她买这个做什么,她守护着独属于她暗恋沈墨恒的小秘密。
等回到家后,她才翻开看。
这本书里的英文很难,又是意识流文学,看译本都未必能看懂,以温穗的水平读下来如同天书。可她还是毫不气馁地查阅着单词,用铅笔在字句间一个一个批注着,无比耐心。
她想她总有一日能讲它读懂。
又有一回,沈荻安没写完数学作业,大晚上来温穗房间敲门要作业抄。温穗开门时忘了藏,这本书摊在桌上,恰好被他看见。
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沈荻安提起一角将书拿起,哗哗翻了几页,傲慢道:
“你看这个干啥?能看懂吗?”
“还给我。”温穗被他粗鲁折书的动作弄生气了,皱眉但声音不大地抗议。
“哦?”
沈荻安对她这副反应来了兴趣。毕竟温穗向来习惯逆来顺受,突然把不满写在脸上实在难得,他觉得很有必要逗弄一下。
他把书页碾在手里,翻了又翻,盯着那作者名:
“伍尔夫?这不是小叔爱看的吗?”
“无病呻吟似的,我都读不通,难道你能看懂?”
温穗不说话,沈荻安啧了一声,深黑色的眼珠子盯着她,缓缓靠近了步:
“喂,温家的。”
“你是想抄袭小叔的品味装逼。”
“还是说……你对沈墨恒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