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恒温天气 (第1/2页)
温穗其实很能吃辣,她的家乡便是个重口为主的城市,那边即便炒个蔬菜都能放点剁椒。
只不过温禾来帝都上学后,跟着沈茗安改了清淡口,沈家平日里的饭菜也以咸香为主,偶尔去外面吃,点的也全都是西餐和日料。
温穗寄人篱下,不敢叫王姨单独给自己开小灶,只好偶尔放学去校门口的小摊上买点臭豆腐过过嘴瘾,她已经很久没酣畅淋漓地吃顿辣的了。
沈墨恒说吃火锅,简直正中她下怀。
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就坐,这个地方风景很好,往下望去,能看见市区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车,再远一点似乎是个公园,正值春天,里面的花开得很灿,遥遥望去,粉红色一片。
“两位老师,吃撒子嘛?我们嘞里只有微辣,没得鸳鸯锅哦。”
服务员带着方言味道的口音让温穗瞬间回想起爸爸妈妈在世时,喊她回家吃饭的场景,忍不住鼻子发酸,她有些犹豫地看了沈墨恒一眼,听见他说:
“锅底就微辣吧,剩下让她点。”
知道跟他客气没用,温穗也没再推脱,选了几样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便把菜单还给了沈墨恒。
沈墨恒刚把灰白色外套放进篓子里,又在浅色针织衫上绑了店里的围裙,这副模样看起来特别居家亲民,他接过菜单,目光扫过温穗用铅笔淡淡划过又没有勾选的菜色:
“再来份鹅肠吧。”
服务员喜笑颜开:“要得老师!鹅肠、黄喉、猪脑都是我们嘞里的特色,你尝尝看嘛。”
“那就都加上吧。”
温穗在往碗里倒香油,听到这些稍微有点疑惑,她没看过沈墨恒吃火锅串串,怎么还能接受这些“重口味”呢。之前她问过唐栀予,她就说“吃血和脑花听着就可怕”,温穗还以为外地人都无法接受。
其实沈墨恒想得很简单,他昨晚带温穗去买零食和卤味,看温穗选的都是辣口,还要了份卤鸭肠进去,就估计她喜欢这类。他虽不敢吃,下进锅里让温穗吃却是不介意的。
火锅上菜很快,不出十五分钟,所有菜色都上齐了。
两人边吃边聊天,说的大多是温穗在学校里的话题,她偶尔也问沈墨恒几句“英国好不好玩”、“怎么学英语”,边吃边观察着他。
他果然不擅长吃火锅。涮过几片肥牛后,提筷子的频率明显减缓,桌上的凉茶喝了好几杯,碗里自调的酱料也是偏北方口味的。
斯文优雅的男人,被辣到额上出汗面颊泛红,竟有几分别样的性感。
温穗想了想,用纸巾捂住口鼻,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
“我觉得有点太辣了。”
她说,然后在征得沈墨恒同意后走去前台:
“嬢嬢,来两份冰粉,再来个红糖糍粑。”
“要得~”
这下她才看见沈墨恒夹起糍粑蘸上黄豆粉吃了起来。
心情豁然开朗。
沈墨恒总照顾她。她想,她也要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照顾”一下沈墨恒,这才算得上有来有往。
—
一顿饭吃得不算慢,但由于他们出发得晚,温穗干完最后一片牛肉也过了下午两点。
沈墨恒今天是五点左右出发去京郊,还有大概三个小时,他原计划在音乐学院的图书馆逛逛,瞥见身旁被辣得小声吸鼻子的小姑娘,心里蓦地一软,迟疑了下,弯腰道:
“你假期真没安排?”
“是的。”温穗的脸被纸巾遮了大半,说话有点闷闷的:“小叔去忙吧,我记得路,自己回家写作业。”
俨然一副不敢耽误他的模样。
沈墨恒“嗯”了声,慢条斯理地递上一张湿巾,温穗接过时动作很小心,生怕被他嫌弃似的,红着脸说“不好意思”。
他长从小到大见过很多人,其中不乏特别拘谨、处事小心的,包括沈墨恒自己也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性格,但能懂事成温穗这样的,确实头一次遇到。
沈墨恒垂眸,认真看了眼她淡粉色的耳朵尖,假装不经意望向窗外:
“这附近有个公园。”
“下午没事的话,可以一起去逛逛。”
温穗开心地连呼吸都不会了,借湿巾纸掩饰着微微上翘的嘴角,亮着眼睛道:
“好呀。”
-
到底是春天,又是假期,公园里来赏花的人不少。
温穗看见很多穿漂亮裙子拍写真照的女孩子,沐浴在春阳下,各个大方美好的模样。她的目光在“唐风摄影”的牌子上停留了两秒,又飞快移开。
“要不试试?”沈墨恒试探性问她。
温穗疯狂摇头。
她不太擅长拍照,过往在小县城老师的教育里,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展示自己的美貌并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温穗连举手回答问题都没法放开,要让她当着他的面花枝招展,必然会羞红脸动作僵硬。
循序渐进、徐徐图之的道理,沈墨恒懂。
他便也没勉强,带着她看了几树花,拍了点风景照。
公园不大,来来回回走着也确实无聊,靠深处一点的地方有座不出名的古寺,温穗第一遍经过时,有人排着长长的队,第二次去时依旧游客不减。她终究没忍住,踮脚探望。
“那是修缘寺,求签祈福的。”沈墨恒既答。
“灵吗?”
“没试过,不知道。”
温穗“喔”了声,心想沈墨恒一看就不是个唯心主义的人,估计对求神拜佛的事情也不感兴趣吧。
温穗其实原本也不信这些,只是在爸爸妈妈去世后,这种观念发生了些许变化。
她开始隐隐希望这世界上真有神明,真的存在那个叫天堂的地方。
让她们有机会以某种方式相遇,亦或者是重逢。
愣神中,她看见身边的沈墨恒朝队伍末走去:
“试试看吧。”
“唔?”
“说不准还真灵。”
他的身影融入人潮汹涌。
温穗想追上去跟他一起排队,却被他用一个暂停的手势叫住了,示意她不用挤着,站在旁边看花就好。
队伍缓缓移动,从队末到队初。
等他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和三张红签,流苏在尾,随风舞动,摇曳耀眼。
沈墨恒帮她把签条放在桌上,伸手抹平,低头说话时凑得有些近,呼出的热气仿佛就在耳边一样。
“许三个愿望吧。”
他犹豫着说道:
“太少了怕神明听不到,太多了又怕老人家觉得你贪心。”
还怪有道理的。
温穗噗呲笑了下,抬眼看他:
“小叔不许吗?”
“嗯,都给你许。”
“可是......”
沈墨恒眼皮动了动,俯身贴近她说:
“你不是有话要告诉爸爸妈妈吗?”
温穗的脑子像有烟花炸开了一般,鼻子倏然一酸。
几个月来偷偷隐忍在心底的东西,犹如冻了许久的冰突然化掉一般,决堤而下。
她来帝都之前,一直被家里的亲戚告知“不许哭哭啼啼”、“不要总提爸爸妈妈”,怕惹哥哥温禾伤心,怕让沈家人觉得晦气、嫌她烦。清明她不能回家,也不敢在帝都随便找地方祭奠,就连让温禾带回去烧给父母的信,她也不敢写太多,生怕哥哥看出端倪,而后心怀愧疚。
只有沈墨恒,用这种最朴实简单,却又能维护她自尊心的办法,带她去吃家乡的火锅,带她写思念的话。告诉她“想念无需遮掩,大方宣之于口便好”。
“可以吗?”
“当然可以。”
“爸爸妈妈能看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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