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番外之忆往昔 (第2/2页)
“谁知道啊,他本来就是个二流子,前几天还在学校天桥上对着人家吹口哨呢。”
纪昱恒投了最后一个三分球,下场。
“不玩了啊?”同学问他。
他嗯了一声,“家里还有事。”
他骑车先走了,却没回家,而是往小姨家方向去了,也是补课时无意发现她家跟小姨家在一条线。
果然真被他撞上了余晖,只是他来迟了,她已经受伤。
他的出现又让余晖转移了注意力,余晖对他心里本来就有恨,待她走后两人到空旷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这是纪昱恒第一次打架,余晖对他是恨痛了,下手重的很,但最后流血的只有余晖一人,事后两人都靠在灯杆下喘气。
余晖被他揍得用手背狂抹鼻血,但却怎么都止不住,凝了会儿纪昱恒他突然笑了,“我说,优等生,你不会喜欢那个涂筱柠吧?他么刚刚把我往死里揍啊。”
纪昱恒站直,“少放屁。”
余晖更加确定,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脸坏笑,“不就是个妞吗,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早知道"
他没说完又被纪昱恒的篮球砸中,他瞪眼,“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纪昱恒的声音却在暗黄的灯光里冷戾无比,“余晖,如果你还想混到毕业就别惹我,初中辍学你知道意味什么,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前途,可你父母当初是怎么在教导主任面前哀求的?他们又是怎么保证的?要我提醒你么?”
余晖被戳中软肋,“你!”
纪昱恒扶起自己自行车,“以后在学校收敛点,你以为今天的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你看看那是什么。”他微微扬起下巴。
余晖一抬头看到路灯下的监控器,“你什么意思?”
“就是告诉你,如果有人举报你在校外欺负同学,再蓄意报复殴打校干,学校要调这种监控查证是分分钟的事。”
余晖一怔,又立马反应过来,“他妈的,报复她我认了,打架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纪昱恒此刻的眼神是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晦暗不明,“那你可以试试,看学校到底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余晖气急,指着他,“纪昱恒你可真狠啊!”
纪昱恒跨上自行车,“以后你不惹事,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但你最好学会谨言慎行,如果让我在学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退学的代价你是否承受得起自己掂量掂量。”
身后是余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威胁我,真有种!”
纪昱恒在离去前最后警告,“你也别挑战我耐心,我这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置对方于死地,你记好,否则我说到做到。”
他骑车没多远又回到那被翻开的下水道井盖旁,看到地上还躺着什么。
他停下一看是一盒被摔碎的磁带,他捡起了,从包装上看到三个男人和《Thanx》这个不太正常的单词,应该是一个组合和专辑的名字,因为后面附上了一句:the5thyeartomyfansDirge,再翻看背面一共12首歌,最后一首是《蝉时雨》
至此,余晖再也不敢当着他面在学校惹是生非,收敛很多,也再没有去骚扰她,直至初中毕业。
高中他自然以全市第一名的中考成绩考入C市第一高级中学的冲刺班,这个班聚集了C市所有同届的尖子生,学习也更为紧张,他还是心无旁骛地学习,只是偶尔他会拿出那盘被修复过的磁带出来听,莫名的心就会静下来,但那时的他终究背负有母亲的希望,他不能有其他杂念,他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学,其他的于他而言还是太遥远了,所以每次那道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他又投入了昏天暗地的学习。
他参加学校和市里甚至全国的各大竞赛,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在高二就被保送进国内最好的大学A大,可他的目标不止于此,他还要读研读博甚至公费出国留学,只有他越来越优异,将来才能给母亲安稳的生活。
在别人都打游戏谈恋爱的大学里,他几乎通宵泡在图书馆,那时的他只有一个目标,变得强大更强大。很多女孩向他表白都被拒之千里,同学都笑他不解风情,一心只读圣贤书,再这样只会变书呆子,但他不以为然,甚至还写了一句话贴在寝室的墙上用于警示自己如果连明天的路都不知该如何走,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谈笑人生?
他是母亲的希望,是她的依靠,他要替父亲给母亲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在大学的某一天微信就这么应运而生,所有同学纷纷申请,流行一时,瞬间取代了,当时没有任何社交软件的他在老师的要求下才申请了一个,上传头像的时候他选了一张蝉的国画,同学问他为什么弄得像个老年人,他却笑而不语。
只有自己知道是在纪念初三那个夏天,在他心底最特别的夏天。
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脑海会不受控制地时常浮现起那道倩影和她无所畏惧的表情,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有丰富的大学生活,亦或是已经谈恋爱有了心上人。
一念及此他就会遏制住念头,告诉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有些人有些事,终是可遇不可求。
陪伴他的只有那盒不为人知的磁带,直到有一天磁带这个东西也被淘汰,大街小巷全被mp3,mp4取代,他小心收藏起这盘磁带,囤出家里书房的一个抽屉来放它,细心安置,妥善保管。
因为心底隐隐的总有一个念头,兴许以后还能再见到她,然后亲手把这盒磁带还给她读研的时候他如愿获得去美国哈佛做交换生的机会,研究生毕业前夕他已开始在华尔街实习,甚至已经争取到留美读博的名额,留在华尔街也是指日可待、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他的人生再次跌入谷底。
母亲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怀疑乳腺有问题,她去复诊后确认是乳腺癌。
本来她还想瞒着他,但小姨不忍心偷偷告诉了他,他立刻放弃了读博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决定回国,也舍弃了能留在A市各种的大好前程,他甘愿回到C市,回去照顾母亲。
百善孝当头,所有的一切大不了从头再来过,可母亲只有一个,他已经没有了父亲,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母亲开始了漫长的化疗,父亲的老同事们得知他已毕业回国邀请他去银保监局工作,同时承诺给他自由的时间可以去照顾母亲,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他一时难却,考虑到照顾母亲确实需要弹性的工作,便先答应了,也参加了那一年的银监笔试,毫无悬念是被顺利录用。
只是这份工作好是好,相对于他这样本该拼搏的年纪而言略显枯燥无味。
那天正值雨天,单位依旧在各大银行中进行着大检查,他被驻派在DR,他们才将检查装备搬到DR银行借出的会议室,作为临时办公点。
雨天堵车,他险些迟到,跨进DR办公楼,那道身影倏然映入眼帘,却在慢慢合上的电梯里显得既不清晰也不真切,他下意识地跨步向前,快速伸手挡了一下电梯,真的就这么偶然地再次相遇了。
她比初中的样子成熟了一些,不再戴框架眼镜却还有年少时的青涩,依旧那么粗心,把伞上的水滴湿了他的裤腿和皮鞋。
他们并排站着一同乘电梯,她帮他按电梯的时候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到耳后,只是发间再也没有了薄荷的气息。
她对他说,“不好意思。”
他说,“没事。”
就像多年前他在楼道伸手拉她一样,但她可能不记得了。
那天来到办公室,他坐了很久都没打开电脑,只在桌前的笔记本上写了三个字,笔迹工整,苍劲有力。
涂筱柠最终打开电脑,画面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微信头像上,他望向窗外,看着那快结束的小雨听着那阵阵蝉叫,瞬间眉角舒展,眼底温和,一如在多年前的那个考场里。
原来兜兜转转,又是一场蝉时雨